在出版社工作了10余年,编人家的稿,又写稿给人家,来来往往也是一种乐事。与编辑交往多了,个性、情趣相投的,成为了朋友。所谈的内容也就超过了稿事,便谈人生,谈社会,谈世界。同一座城市里的朋友可以打电话,可以聚会,不同城市的朋友主要靠书信了。
一直很喜爱新民晚报“夜光杯”,也一直很爱读戴逸如先生的文章,尤其是他的配画短文。后来偶然得知他是副刊部资历颇深的编辑,便试着给他寄了篇稿子。没想几天后真的收到戴逸如编辑的回信,信上说:“稿子收到,读后觉得编造的痕迹太重,情节也似曾相识,落套了。文章不必追求情节的完整,只需摘取生活中的一节,要尽量写得贴近生活。你文笔流畅,但尚显稚嫩,望多读多写,不断进步。”读了戴逸如编辑的信,比登了稿子还高兴,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能形容得出。第二篇稿子仍没有用,但依旧收到戴逸如编辑热情洋溢的信,鼓励我不要灰心,还谈了他初写文章时的经验。第三篇稿子他特地打来长途电话,说文章写得不错,只做了些小的改动,不日即可刊出。后来和戴逸如编辑做了朋友,书信像秋千一样你来我往。但这丝毫不妨碍他退稿,他还真有点铁面无私,不敷衍,不虚伪。有时我们之间也有不同的看法,我倒觉得与编辑交往,并不意味着要随人俯仰。一个写文章的人,应该有自己的个性与追求。
那年去上海出差,我事先写信告诉他,到了上海就给他打电话。但到了上海却鼓不起勇气来,为什么呢?或许我觉得现在的状态是最好的状态,这好比是一张油画,隔着一定的距离看起来很美,若凑到鼻子底下,难免暴露出线条的粗拙。后来戴逸如编辑告诉我:他也几次来北京,也没有打电话给我,他和我一样,对见面这样一种形式很不在意。就是这位朋友,每到岁末都会寄一张贺卡给我,总是那一句话:“新年好,盼赐稿。”说得人心里暖烘烘的。
北京日报“生活之友”版的张虹编辑也是我的一位朋友。那年报社要发纪念毛主席诞辰100周年的文章,她向我约稿,我写了《最后一枚像章》给她,第二天她打来电话,向我核实文中的两个问题。一是文革初期是否有了夜光像章,我告诉她有,准确地说是1967年。二是文革中我父亲被定为右派,而据她所知“右派”是1957年反右时的产物,这一点是我的疏忽,应改为“漏网右派”。张虹编辑这种一丝不苟的敬业精神我极为敬佩,“交友如择师”,这样的朋友是我的一面镜子。有段时间没有写稿给她,她总要打个电话给我,不忘敲打我几句,别把手中的那枝笔锈了。
这样的朋友,在生命的四季里始终不渝地回忆着,记挂着,也使你的生命因此而变得鲜亮。